朋友老朱长得斯斯文文，戴副眼镜，经常夹个公文包，西装笔挺，皮鞋锃亮，一望而知就是都市白领的形象，也正因此，街头抓“群众演员”的电视新闻记者就喜欢对他下手。一次，他又被扛着摄像机的一伙男男女女抓住，要他作为“公司白领”谈谈城市文明建设，老朱留心到此外的“群众演员”还包括手拿舞扇的居委会大妈，面色惶恐的外来民工，开口就是感谢这个感谢那个的低保老人，当然，也少不了一些摇头晃脑的所谓教授专家。他们在镜头前说话(也许用“表态”这个词更贴切一些)的内容编导和记者早就给按角色分拟好了，每个人只需要背出来就行。碰上笨的，人家记者还体贴地给准备好提示板，让你照着朗读。

老朱问记者：我可以不按你们写的讲吗？

记者说不行，那样会乱套。

老朱说不就是谈谈感想表示拥护吗这个我小学就会。

记者看他那模样还算机灵，就说那你要注意导向啊。

老朱于是对着镜头声情并茂地大放厥词起来，说城市文明首先是领导的文明然后才谈得上市民的文明，我去政府部门办事人家一个小处长那嘴脸就足够倒胃口的了还谈什么文明。

可想而知，当天晚上的电视上没有老朱的镜头，换成了另外一个油头粉面的奶油小生在那里照本宣科。

又一次，长沙开全国书市，前去买书的老朱再次被电视记者逮住。记者问老朱对书市开幕式印象如何，老朱说很好啊很成功啊很火爆啊。记者这才放心地打开机器，谁知道镜头前的老朱开口却是：“这书市应该是读书人的事吧，干吗请那么多领导来剪彩？”

记者的磁带自然又被谋杀。

老朱笑得很开心，得意洋洋地逢人就说这件壮举。有人劝老朱：“你不接受采访就算了，何必让人家难堪？”

我却对老朱赞赏有加：“咱小老百姓别的权利没有，这不配合的权利还是要维护的啊！”

二

在高校教书的我每年少不了给毕业生介绍工作。一般说来，毕业前越是打电话、发短信勤快的学生，一旦工作落实，往往就音信杳无了。

一次在大街上碰到一个我给介绍工作的学生，他热情而又带点尴尬地和我打招呼之后，问我是不是换手机号码了。

我笑笑，说没有。

他就说打你手机怎么老不通啊。

我说不会的，24小时开机。

他又说就是经常占线。

我还是微笑着说也不会，我设置了来电提示。

他于是无比地尴尬，不知道说什么好。我还是和蔼地笑笑，和他说再见。

在一旁目睹了全过程的朋友劝告我：人家只是和你客气一下，你非要揭穿人家这不是弄得彼此没趣吗？

我说：明明是他没有打电话，他却要我来承担没联系的责任，这样本末倒置的说法我为什么要认可？

（选自2007年1月22日《杂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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