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离开弟弟时我鼻子一酸,泪如泉涌。我暗暗想,我们都是黄土高原的一撮土,我有幸被加工成砖,但已失去了本性,而弟弟仍如那黄土,没有失去那纯朴、厚实的本性。 弟 弟 林 子 弟弟比我小两岁,陌生人一见我们俩定会认为他是我哥哥,而且最起码比我大十岁。 很久以前,家里太穷,爸爸没法供我们兄妹六人同时上学,只好让大姐和弟弟辍学。不久,大姐就出嫁了,而弟弟则帮他干农活。那年,弟弟才十岁。 我们兄妹几个升的学校越高,用的钱就越多,十几岁的弟弟只好外出打工…… 终于,我们兄妹几个先后毕业了。我们又开始为工作奔波,为小家庭操劳。父亲老了,弟弟的婚事一拖再拖……弟弟也不为自己娶媳妇攒钱,把每年打工挣来的钱一部分供养老人,一部分支援我们的急用:要调动、要买房、要结婚……我们几个尽管都有了工作,可农村的孩子,在城里打拼真的好难好难,每个月的工资都赶不上花销。唉!眼看弟弟快30岁了,已在村里的光棍队挂了号,老爸这才召开了一次紧急家庭会:无论谁多困难,也不能再挪用他的钱;在他30岁之前,必须成家;他已为你们操劳了快20年了……是啊,快20年了! 于是,我们兄妹几人决定,每人捐他5000元,帮弟弟成家。爸爸老了,我们都很忙,好不容易才给弟弟找了一个对象,我们全家都很高兴,大摆宴席,终于完成了老爸的心愿。可是,谁料到,弟媳不能生育。我们兄妹几个合计着,让弟弟和她离婚算了。可弟弟怎么说也不同意,他说:“她也是个苦命人,实在不行,领养一个小孩算了。”不久,他将老父母托付给大姐,带着弟媳,远到他乡去谋生。快两年了,我们再也没有他的音信。直到前不久,才知道他的所在地。我们几个都心急如焚,我决定去探望他。 那天,直到晚上,我才找到弟弟,他刚从工地上回来。弟弟更加苍老了,头顶上的头发快脱完了。穿着破旧的衣服,一双粗糙的手。这就是弟弟?岁月给他留下了太多未老先衰的沧桑。 弟弟领着我去他“家”。那里离城很远,一路上坑坑洼洼的,泥泞很多,弟弟指着路边的一排平房说:“原来住在这里,可房费太高,只得往远处搬。”终于到了沟的尽头,全是上坡路。院的周围有许多猪、羊、鸡、狗舍。院子不大,杂乱的破烂,熏人的臭气…… 房子里只有一张二人床,两床铺盖,几个纸箱子,一个石英钟。小侄女是领养的,瘦得很,但很听话。昏暗的灯。弟媳说:“电费很高,房东又要加损耗……” 临走时,我掏出50元钱,给小侄女,可他们说什么也不要,“你们刚买房,又装修……城里太费钱……”我硬把钱放下。弟弟推出三轮车,把我送到车站。他把我放在家的半盒烟塞给我说:“哥,这烟你拿走,我不抽这号贵烟,放着浪费了……” 汽车出了站没两分钟,弟弟打来电话,“哥,那钱我不要,我把钱放在烟盒里了……”“什么?快,快停车。”我发疯似的跳下了车。好不容易才追上了弟弟,慌慌张张掏出100元钱,塞给弟弟,回头就走。客车过来了,我又上了车,掏出烟盒一看,里面装着100元钱。我不由得一慌,在兜里乱掏……啊!天哪!我竟把别人给我的那张假币在慌乱中给了弟弟……我再次下了车,一直找到弟弟所在的工地,告诉弟弟:“那是张假币,哥再给你100元,不,200元……”弟弟淡淡地说:“哥,我已经把那假币撕了,人家哄了咱,咱可不能再哄别人,不然,心里会不安的……” 再次离开弟弟时我鼻子一酸,泪如泉涌。我暗暗想,我们都是黄土高原的一撮土,我有幸被加工成砖,但已失去了本性,而弟弟仍如那黄土,没有失去那纯朴、厚实的本性。 (选自2007年6月5日《今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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