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也如同下雨,大地干涸的时候,需要水分,所以雨就被视为甘霖。大雨,雨量充沛,但流失也多;小雨微细,然而能下个不断,效果则可能更佳。读书有时需要下点大雨,但就多权人和多权的情况下,还是下小雨的方式更相宜。丝丝粒粒、点点滴滴,都滋润进心田,那是何等惬意的事情啊。 读书的状态 汤吉夫 因为在大学里任教,便常常被人以专家学者相称。如果仅以职业说,这也许并不错,但如我者流,也配称为学者吗?我常常为此而感到惭愧。 公平地说,把我称为读书人大概还是可以的。几十年来,读书、教书几乎天天与书打交道,尽管有时也因为读书人的清贫而发几句读书无用的感慨,但转过身来,只要口袋里还有几枚铜板,也要照旧去买书的。以我一个大学教师的收入论,我的书或被抢、或被烧、或因借而不还、或因搬迁丢失。如今依然还攒有十二架,这也许是我最能引以自豪的事情了。 我的读书,起始何尝没有要成为钱钟书那样的学富五车的大学者的心志呢?然而未成;也曾想能读出鲁迅一样的思想锋芒来,可惜也未成。我也很敬重孙犁,他读书很多,并终于造成了他的绝不随波逐流的独立的人格。我不过是这些先辈的一个不象样的追随者,我并不期求一定要追随他们的结果,但我肯定会追随这过程,这就是:一息尚存,我必定读书。 我的读书,真正大批量的、如饥似渴的、并抱有明确目的的,大约有两个时期。一是文革期间,无书可读心田干涸之际,我倒是真下功夫读了革命导师们和鲁迅的书。我那时有一种不可告人的目的。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总是被人扣上反党反社会主义反毛泽东思想的大罪名,也不明白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的真理怎么都让别人拿了去。我认真地学习这些导师们的著作,是想仔细地看看他们倒底是怎么说。这个时期的读书,不但使我比较地看清了那些叱咤风云的批判家们的嘴脸,而且打下了比较扎实的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理论基础。同时这时期的读书也引发了我对欧洲古典哲学和美学的兴趣,这于我后来的事业自然有大帮助。 到了80年代,我已开始致力于创作。其时,西方现代主义思潮正大举进入中国,文坛上之上现代主义也正被炒得烫人般地热。在一个封闭的国度里活了大半生的我,对于这种席卷而来的洋潮流,颇有一种新奇又惶恐的感觉,于是乎下决心要把它们读明白。我接连用了七八年的时间,专门来为自己补现代主义的课。哲学、美学、文艺思潮、作家作品,终于让我看到了一个与我们迥异的斑驳陆离的新世界。这次读书极大地丰富了我的信息,使我增加了对世界的了解,也让我意识到中国决然不能离开世界。此外我也同时明白了我们的一些鼓吹者和爆炒者肚里其实没有多少真货色。 读书就某种意义上讲如同吃饭,饥饿的时候需要吃饭,吃饭以后才想到营养,然后才会有“吃享受”的念头生出来。人的处境不同,需要和选择当然会不同的。读书也如同下雨,大地干涸的时候,需要水分,所以雨就被视为甘霖。大雨,雨量充沛,但流失也多;小雨微细,然而能下个不断,效果则可能更佳。读书有时需要下点大雨,但就多权人和多权的情况下,还是下小雨的方式更相宜。丝丝粒粒、点点滴滴,都滋润进心田,那是何等惬意的事情啊。 有的人终生读书,却无新见,把书读死了。这是趴着读的结果。另有一些人,虽然书没读到那份上,却能把读书与世界人生到那份上,却能把读书与世界人生相融通,运用自如、创见迭出,确算是把书读活了,我以为那是站着读的结果。会读书的人总是能把读“已完成的书”和读“未完成的书”相结合,所以他们就常常能更好地表现读书价值来。 (选自“语文天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