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所谓人才，其基础和成就都必须是金字塔式的结构。就是说，其基础打得越宽、越大、越扎实，其塔尖才有可能越高。相反，拿一块砖做底，是绝垒不出摩天大厦来的。而这个基础，当然又绝不仅仅是那几个学科，也包括了与其他学科的互动，包括了生活能力、社交能力的养成，更包括了性格方面的磨砺与塑造，等等。 毁灭式的教育 虽然她的行为偏颇得近乎极至，但她仍然典型，因为我在她的身上看到了许许多多中国母亲的影子。 那是电视台的一个节目，讲述了她和她儿子的故事。这个她，人生平平，就把全部希望寄托到了儿子的身上。她的那个儿子确也不错，不管是智商还是形象。此外最大的一个特点还有听话———具体地说就是很听她的话。儿子在她的全天候的关心、照料、监管、督促之下，一天天地“成长”起来了，乃至成为了一个著名的神童。这个神童在学校里一路跳级，小学、中学、大学一晃而过，十七岁时便上了清华大学研究生院读研究生……而她的“教育思想”呢，就是那两句话，一句叫做“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另一句叫做“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我想她在那时，一定是非常得意的，得意于她的正确和成功。但可惜，儿子读研究生时却出了问题。这些问题，包括行为怪异，生活不能自理，社会交往不知怎样进行，甚至反应迟钝表情呆滞言语木讷……为此，研究生院只好令其退学。 这个打击，对她来说近乎致命。她泪流满面，祥林嫂似的自言自语：“我儿子怕是当不成科学家啦。”但她却并没有想到要改变什么，仍然要求儿子继续原来的样子，以便再考研究生。那样子，就是她放弃了自己的一切，成天成月成年地伴在儿子的身边严防死守。她严格地要求儿子除开了念书、吃饭、睡觉之外，不许跟别的孩子交往，不许参加社会活动，不许看任何杂书甚至电视，不许考虑与学习无关的问题…… 看到这里，我的心情十分沉重。我想：“完了。完了。这么好的一个孩子，算是让她给毁啦。”岂止是毁了儿子，也毁了她自己。这一点，我敢肯定她更没想到。 我们中国的许多许多妈，自己活得不如意，也想不到去奋斗，甚至在内心里已经对自己绝望，便把自己的一切完完全全地压到了孩子的身上，其中包括了自己曾经有过的理想，更包括了自己理应作出的努力。而其实呢，她们决定这样做的时候才不过30岁左右，正是一个人开始创造自己人生价值的年龄。 当然，她们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这样想的———或者也许是她们没有这样明确地想过，相反，她们还一直以为这是在为了孩子或为了家庭做贡献呢。 此外更加可悲的还有：对此，我们的媒体一直都在给予热情洋溢的鼓吹，说是这样的妈是个伟大的妈，因为她这样做是在牺牲自己。是的，牺牲自己以成就他人，总是要令人敬重甚至敬仰的，哪怕是为了自己的儿子。但在我看来，这其实是一种不敢于正视人生的懦弱行为，因为我们不能原谅这种在所谓牺牲自己的名义下的自我逃避。这是其一。其二，生命对于我们每一个人来说都具有同等的价值，我们没有理由轻视自己的生命。因此，我们应该明白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通过他人来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其三，这样做的结果对于孩子来说又是不公平的，因为你让他不得不承受你强加于他身上的压力。作为孩子，有他独立的人格和独立的人生，你可以甚至应该给他以帮助，但你却不可以强迫他、代替他，他必须自己行走他的人生之路。可惜我们许多许多这样的妈，就是在这种冠冕堂皇的托词下，凋谢了自己。 当然我这样地说话，是就一般情况而言，并不包括那种需要特殊关爱的孩子，也不是要妈们不去关心孩子的成长，不去付出应该付出的时间和精力。这个意思，相信不会招致误解。 在我看来，所谓人才，其基础和成就都必须是金字塔式的结构。就是说，其基础打得越宽、越大、越扎实，其塔尖才有可能越高。相反，拿一块砖做底，是绝垒不出摩天大厦来的。而这个基础，当然又绝不仅仅是那几个学科，也包括了与其他学科的互动，包括了生活能力、社交能力的养成，更包括了性格方面的磨砺与塑造，等等。这个道理其实十分简单，可惜这位母亲不懂，她就盯住了念书一项，把儿子都念傻了。 还有所谓神童，也常常不过是个童话。要知道人的智能的发育，常常是不平衡的。有些孩子早慧，却可能早衰；有些孩子晚熟，却可能成了大器。爱因斯坦两岁了还走不利索，说明他的小脑发育迟缓；读小学时成绩低下，被老师判为笨蛋，说明他的大脑的发育同样迟缓；可谁能想到青年以后，此君竟然突飞猛进，一跃而成为了世界上最伟大的科学家呢？何况从那以后，他也没有整天就是计算，他还拉拉提琴，搞搞对象，与社会各界周旋，还弄出了好多“闲白”呢。 我们这一代的妈们，自己就没怎么念书，知识水平、认知能力都极其有限，对于人才学、教育学就更是懵然无知。这样的妈，管管后勤都得学学营养均衡，要是领着孩子上阵，非败得一塌糊涂不可。 鉴之。鉴之。 （选自《杂文选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