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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这么一架已经很旧的风琴，让我匆匆忙忙的脚步能够缓慢下来、甚至为了自己而停下来，独自在这繁复的现实里领取一份人生的淡定与从容，让我在一本无字的音乐书里，找回我曾经丢失的梦想、快乐以及青春。 旧风琴 叶 梓 旧风琴到达我的书房，是几年前的一个夏日黄昏。当我和一位蹬三轮车的师傅吭哧吭哧地把它从楼下抬到我六楼的居室时，壁立三千书册的小小书房，一下子更加逼仄局促了。旧风琴，是岳父送我的。 他在年轻的时候，当过老师，教过中学的音乐课，后来改行从政，但对音乐的兴趣丝毫未减，偶尔闲下来，从来不忘静坐于风琴前，弹几支他年轻时喜欢的曲子，如《卡秋莎》，如《驼铃》。现在，他老了，或许是不想再弹了，或许是内心里对音乐的爱恋只想借助耳朵的聆听了，他就把这架旧风琴索性送给了我。记得那架旧风琴离开他的时候，他不禁摸了又摸，目光里透出来的情感，像是面对即将出门远行的儿女一般。或许，人老了，自然会有这样的心态。可是，就在我欣然接受时，我知道，我原本庸常得几近沉默无语的生活，将要出现一片绚丽多彩的音乐世界了。 如同迎接一份人生庄重的礼物一样，当我把它擦得干干净净，置放在书房拐角的一隅时，它果真像我人生里一块音乐肥沃的土壤一样，在我的心里诞生了音乐的种子。是的，它默立于书房之一隅，如同一首等待唱出的歌，瞬间，让我简陋的居室雅气顿生，趣致远来。每一天，当我闲下来时，我总会自然地走在它跟前，打开琴盖，对着琴盘，从认识它简单的部件开始，从学习五线谱开始，从认识每一个音符开始，踏上了我的音乐之门。滴水穿石呵，在我经历了一点一滴的积累之后，我终于能自己弹出喜欢的曲子来。 当我听见来自于自己指间的琴声回荡在我书房的时候，我内心里充溢着巨大的幸福，如同一个新的生命到达我的人生一般。每每弹完，我都觉着，琴声，在一次又一次地减轻着我体内的重量，我仿佛跟那一支支或高昂或低沉的曲子一起，在尽情地飞翔。像盐融入了水，像雪遇到了阳光。然而，很快，我的兴致大减，甚至说没有了，像散去的一抹云霞。我又一次恢复到往日平凡的日常生活里。我半路遇到的音乐，被我又一次抛在了身后。 有一天，我发现，旧风琴上落满了一层厚厚的尘埃，我的心猛地一惊：我已经好长好长时间没有去碰它了！它原本就有些发旧的颜色，像是深藏着一双清澈的眼睛一般，在不停地看着我，目光里有些宽容，有些抱怨，更多的是一份平静的等待。 我知道，这其实是音乐的美，在内心深处召唤我。 我又一次满怀热情地回到了旧风琴的身边。每天，读读书，写写字，累了，就会弹上一曲。其实每次都是那么几支，但每次的感觉却不尽相同。因为它们似乎让我一点一点地推开了深藏着美与爱的音乐之门。更重要的是，正是这么一架已经很旧的风琴，让我匆匆忙忙的脚步能够缓慢下来、甚至为了自己而停下来，独自在这繁复的现实里领取一份人生的淡定与从容，让我在一本无字的音乐书里，找回我曾经丢失的梦想、快乐以及青春。 （选自2006年12月《杂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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