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李存葆的《高山上的花环》发表后,一度引起广泛的社会反响。有位工读学校的老师,在课堂上给学生诵读这部著作的有关章节,感动得泪如泉涌,读不下去了,就让别人一个个接上来读。台上台下泣成一片,热血沸腾。第二天,有位偷了800元钱的学生,主动把钱交了出来,并愧恨交加地说:“烈士死时还想用抚恤金还账。我偷钱,还能算人吗!” 愧 感 李志远 晚秋的一个早晨,风清月白。我独自在院子里散步,身心轻松,却又浮想联翩。 首先想到的是爱因斯坦。这位老人曾说:“我的精神生活和物质生活都依靠着别人(包括生者和死者)的劳动,我必须尽力以同样的分量来报偿我所领受了的和至今还在领受着的东西”。这话的背后,显然有一种“欠债”感亦即愧感在起作用。 有了愧感,他对劳动人民,尤其对社会底层的劳动人民,常怀怜悯之心。1931年,爱因斯坦在洛杉矶时,参加卓别林的影片《城市之光》首映典礼,当看到影片末尾流浪汉夏尔洛与双目失明的卖花女的辛酸遭遇时,竟像孩子一样流下了眼泪。有了愧感,他用“艰苦劳动+正确方法+少说空话”的所谓成功“秘诀”,日夜不停地进行科学研究,且硕果累累,自不必赘言。有了愧感,他还在个人生活上节俭朴素。一次,卓别林在柏林访问时去看望爱因斯坦,使他深感惊异的是,这位举世闻名的大科学家,居然住在简陋的公寓里,房间的家具非常简单,最值钱的东西不过是一架钢琴。他的夫人说,爱因斯坦并不富有,虽然洛克菲勒基金会给他的科学工作捐助了百万美元,但他从来没有用过…… 接下来,想到了诸葛亮。当年,诸葛亮错用马谡而失街亭。斩了马谡之后,他不仅向众人公开承认了自己的过错,还向后主上奏章说:“我以微小的才能,担任了不能胜任的职务,亲自带兵出征,以激励三军将士,不能够训导法规,严明纪律,面临大事而没能够小心谨慎考虑,以至于出现在街亭违背命令的错误和箕谷戒备不严的过失,责任都在于我用人不当……按照《春秋》的先例,战争失利要责罚主帅,根据我的职务正应当受到这种责罚。请允许我自己降职三级,来惩罚我所犯的错误。”于是,他降为右将军,代行丞相职务。这里起作用的,无疑也是愧感。 大人物有愧感,小人物也不例外,于是又想到某工读学校的一位学生。那年,李存葆的《高山上的花环》发表后,一度引起广泛的社会反响。有位工读学校的老师,在课堂上给学生诵读这部著作的有关章节,感动得泪如泉涌,读不下去了,就让别人一个个接上来读。台上台下泣成一片,热血沸腾。第二天,有位偷了800元钱的学生,主动把钱交了出来,并愧恨交加地说:“烈士死时还想用抚恤金还账。我偷钱,还能算人吗!”愧感的力量,亦由此可见一斑。 最后,不能不想到我自己。几十年来,我的吃、穿、住、行、用等等,都是百姓提供的,以至退休后每月还能领取数额不菲的养老金,可我对百姓的贡献却不甚了了。还有,在位时,对有的问题处理欠妥,对有的领导、同事或部属也有得罪。如今,每每想到这些,就有些愧感,不,确切地说,应该是愧疚。愧疚不同于愧感,它使人心灵痛苦不安…… 在人生旅途上,不能没有愧感。而愧感,不宜来得太迟。待到夕阳西下———退休或卧病不起时才来愧感,失去补偿能力和时机,愧感变成为愧疚,则徒留心灵痛苦不安而没了实际意义。 (选自2006年12月《杂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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