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黑走了二十里崎岖山路,天亮后搭坐三轮车到乡上,乘中巴到县城,再坐长途客车奔赴邻近的火车站,之后赶乘最早的一趟火车到了长沙。抵达我们学校时,天尚未破晓,李伯伯蹲在楼外直到宿舍开门。整整三天,千里旅途,除了两瓶水和自家带的几个馍,他竟什么都没吃。 小李扑在衣着有些褴褛的父亲怀里,呜咽得像个小孩。我们三个,也泣不成声。 清水洗尘 王 聃 是在《鲁豫有约》中听到的故事,那一期的嘉宾是于丹。 于丹高中所在的那届文科班同学关系特别好。毕业时大家约定:今年第一场雪时,无论在哪里,哪怕是旷课,大家都得去班上一个男生家聚会。 那年的雪下得特别晚,到了寒假,第一场雪才姗姗来迟。而爱好游山玩水的于丹照例外出旅游了,没在北京。年轻的她当时很不以为然:我们现在才17岁,到70岁以前还有多少场雪呀。这不算错过! 整整4年后,文科班的同学们才在那位男生家又聚到了一块。大家在一起包饺子时,那位男同学走进里屋,拿出一本日记本说:“于丹,我这儿还有你的东西呢!”大家看着于丹,都不说话。他翻开一页,对于丹说:“这是你的。” 是空白的一页纸,皱皱巴巴脏兮兮的,角上写着一个日期。原来,在17岁的聚会时,为了不让于丹错过那场雪,大家想到一个主意:取出日记本,翻开新的一页,写下日期,走到雪地里,让雪“哗哗”地落在本子上,等纸页被覆盖得满满当当之后,再把这一页合上。 于丹没有想到,17岁那场雪,大家竟为她收藏了4年。今天,这位男生代表大家把它还给了于丹。那些遗落在青春年少里的美好,于丹依旧没有蹉跎。 很久前的一个冬季,我在叔叔家中度假,当时他家正请民工修缮阳台。 工人一老一少,老的木讷,少的黝黑。劳作过后的黄昏,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总蹲在角落里拿个本子写写划划。 熟识之后,当我再看到他写划时,他信任地把本子递给我翻阅。 是很厚但显然很便宜的本子。每页纸上只有几行字,字迹歪歪斜斜,且大得出奇。如:今天好累,但想起惠芳,我就一点都不累了。如:惠芳,你在家里还好不?我好想你啊。又如:今天我路过花市,看到了好多好看的花,今年过年时我一定买一束带回家去…… 他有些羞涩地解释:惠芳是他去年刚过门的媳妇———原来这是他空闲时写给新婚不久妻子的悄悄话,也是他写给爱人的“情书”。他家在边城山沟里,正月未过就进城揽活,年关临近再像候鸟一般飞回去。两地相隔的念想,就只能够写进这样的笔记里。 在这个卑微得像棵草一样的小男人面前,年少的我突然有些心悸的感动。对爱情,我想自己就是从那时开始慢慢懂得的。 应该是大一下学期发生的事情了。 某晚夜已深沉,室友们都发出了均匀的鼾声。刚参加完圣诞狂欢的我们,已折腾得筋疲力尽。宿舍的电话突然急促响起,没人愿意起来接电话。电话固执地响了又响,不堪被扰的我们恼怒地扯掉了话线。 三天后的凌晨,室友小李的父亲突然来到我们宿舍。 还未说话,这位风尘仆仆的父亲冲上来就抱着小李哭了:“娃,听说你这地震了,是不?” 原来,几天前湖南刚发生了一场地震,李伯伯那天在家中电视上恰好看到该新闻。身处西部偏远省份的他赶紧给儿子打电话,刚巧我们扯掉了电话线。不明所以的李伯伯心急如焚,连夜借了四百元钱,决定到长沙来看儿子。 他摸黑走了二十里崎岖山路,天亮后搭坐三轮车到乡上,乘中巴到县城,再坐长途客车奔赴邻近的火车站,之后赶乘最早的一趟火车到了长沙。抵达我们学校时,天尚未破晓,李伯伯蹲在楼外直到宿舍开门。整整三天,千里旅途,除了两瓶水和自家带的几个馍,他竟什么都没吃。 小李扑在衣着有些褴褛的父亲怀里,呜咽得像个小孩。我们三个,也泣不成声。 (选自2007年8月《杂文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