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厂车衣的女工,以单针走着辛劳的命途;农村耕作的农民,烈日下的汗水,从时间的漏斗滴下去。生命的精华,情人是以情书上灼热的字句,母亲是以乳汁和无眠来量度的。 什么量度生命 必 须 周末早上,泡上一杯“即溶咖啡”坐在餐厅,就着包子和刚刚买来的报纸,从容地喝。咖啡喝了多年,瘾是成了,但没到如痴如醉、不可一日无之的境界。而且品位极为低级,虽然能勉强分辨出哪是现磨现泡的哥伦比亚名牌,哪是成罐出售的大路货,但我品咂不出一点“古式烘焙”的古典来。我的品位不精致,但省钱,也少了麻烦。磨咖啡的小电磨和煮咖啡的器皿,才用了几次,就弃置在杂物架上。 门外是宜人的阳光,用小匙子十分绅士地搅动褐色的咖啡,忽然想起在哪本书看到的话,大意是:艾略特诗中的普鲁弗洛克用咖啡匙来量度生命,一位西方散文家则以“还有多少期《泰晤士报文学增刊》未读”来量度自己的生命。我思忖着:人的生命,是怎样量度的呢?我不敢妄用只和低级的即溶咖啡有缘的铁匙来量度自己,我不配当喝咖啡的专家,我的生命,主要的,是用上下班的急骤的步履量度的,用卑微的薪水来铺排的。惟其平庸,我才安稳,因为在天塌下来时我不但不用做“高汉子”,还和众生的喜乐保持美妙的和谐。我和市场卖菜的小贩讨价还价时,美国的国务卿鲍威尔先生正在中东仆仆于途,要巴以两方实现极其艰难的停火。 众生,也在量度生命。工厂车衣的女工,以单针走着辛劳的命途;农村耕作的农民,烈日下的汗水,从时间的漏斗滴下去。生命的精华,情人是以情书上灼热的字句,母亲是以乳汁和无眠来量度的。报载,台湾大学的教授翁景民,四十三岁因癌病逝世。临终前托友人写遗嘱,一一分配原就不多的财物,最后的六千元,他坚持送给一个即将结婚的学生。他短暂的生命,是用仁爱来量度的,所量出来的,就是人生所能到达的最高境界:精神的峰巅。 (《北京日报》 2004年6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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