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着话筒说:“爸,下次来时把乡下的呼噜也带来吧!这不是外人家,这是你自己的家呀!你为了不影响我们,自己不睡,你的儿子儿媳也睡不安稳啊!” 老父在电话的那端,久久无语。 乡下的呼噜 李 铭 老父几天前往城里捎信,说要来城里小住几天。 我妻生得小巧玲珑,跟我刚结婚时回乡下老家,被老父亲的呼噜搅得夜不能寐。我们听着对面屋里老父的呼噜,如听一场波澜壮阔的音乐会。因此,妻便有称赞老父的一句话:“咱爸的呼噜可谓空前绝后。” 老父进城的消息捎来后,我故意几次在饭桌上提起此事,妻说:“我和儿子都知道了。大老远来一回,一定留他多住些日子。” 我说:“老父来了,连同乡下的呼噜也要带来。”妻抿着嘴笑。 别看妻是城里女人,可妻不嫌乡下人,我不也是在老父的呼噜声中长大的吗?但我还是做了一些准备工作。老父来了,一家人难得聚一聚,当然不能让老父住招待所。那样做的话,老父舍不得让我花钱,也会伤了他的心。所以,老父必须与我们同住。 我们当然包括妻子、儿子和我。按说,老父应该和儿同住,他在电话里时常叨咕想大孙子,可是儿子马上就要参加考试分不得心的。老父晚上的呼噜一起,儿子别说温习功课,就是想眯上眼睛也难啊! 那只有与我同住了,妻子不得不搬进客厅里的沙发上睡。客厅离卧室近,那扇门太薄,隔音效果差,老父的呼噜一定会穿门而进入客厅,妻不说什么,但我心里有数。 老父终于来了。他从乡下带来很多土特产,还有乡下的很多趣事。妻子和儿子开心地围着老父笑,我却是在为晚上犯愁。 与老父同居一室一床,不断地向老父打听乡下的事,我远离家乡二十几年了,早已不再关心家乡的事。这样盘问一番,有话唠的老父睡意不来,呼噜自然也打不成了。这样拖过了十二点,妻儿早睡了两个多小时。睡意正浓时,老父的呼噜再厉害也得有个过程,才能把妻儿吵醒。带带拉拉睡上几小觉,一晚上也就对付过去了。 可一晚上,老父在我的身边悄无声息。第二日、第三日依然如故。我暗地里猜测,难道呼噜也不服水土? 老父一连住了五六日,终于开口说了话:“你弟弟要养猪,想跟你借一千元钱。他不好开口,让我来借……” 妻抢着答应了“任务”,我知道再也挽留不住他了。第二天上午,我向单位请了假,我想老父要走,给他买几斤螃蟹尝尝。 一进家门,我就愣住了:大白天的,老父在房间里呼噜打得雷一样响。我终于明白了,老父的呼噜像草儿一样,扎根在他的骨头里,拔是拔不掉的。这些天,老父晚上怕吵醒我们,一直都忍着不睡。白天趁我们上班,他在家睡一会儿把觉补回来。 老父走了。 妻闷闷不乐。她说:“爸的呼噜我是知道的,可到了咱家,一声呼噜都没打,一定是我这当儿媳妇的伺候得不够周到,这七八天晚上我一直在等着爸的呼噜……” 老父回家后,打来了报平安的电话,我拿着话筒说:“爸,下次来时把乡下的呼噜也带来吧!这不是外人家,这是你自己的家呀!你为了不影响我们,自己不睡,你的儿子儿媳也睡不安稳啊!” 老父在电话的那端,久久无语。 (选自2005年第8期《知识文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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