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小巷,就是一处清净的桃花源。越往里走,对小巷也愈亲切,低矮的房屋,随意的家常话,谁家屋里传出鸡蛋炒韭菜的油香气,还有,最是那白墙青砖黛瓦,一路给人点滴遐想与寸寸闲情。走到小巷的尽头,待要进入另一条街道,白墙上跳出一个鲜艳夺目的大红“拆”字。我的心不由得一紧,拆除的字眼一天天向小巷逼近,到哪天,说不定这里就开发成热闹的繁华世界了吧。 小 巷 金 鑫 从乡村来到城市,抑或从大街步入小巷,一样的令人怦然心动。小巷是乡村眼里的城市,是城市腹中的乡村。静立于城市的街尾,仿佛一根根末梢神经,细细长长,逶迤曲折,满城繁华,到此止步。即便是曾经威名赫赫的乌衣巷,也是这般,藏于热闹背后,就像岁月的磨盘,转过一圈一圈,最后落于沉寂与默默。 小巷是一幅黑白照片。青石板的路,青砖黛瓦的房,一路延伸,接通远方。刚刚粉刷过的白色墙壁,还露出些许凹凸,就像穷苦人家浆洗补缀过许多遍的旧衣,显得整洁与朴素。小巷的干净,全靠挨家挨户的寻常人家,各扫门前雪与尘。一不留神,小巷就会在前面不远处,有个小小的拐弯,因此这幅黑白照片也是移步换景。其实,所有的小巷都是大致雷同的,曲折、幽深、狭长,像钢琴上一溜儿渐次排列的黑白键。一户人家,就是一个音符。 假如有足够的时间与闲情,顺着巷口往里探,走着走着,脚步会不知不觉地慢下来,光阴的流转也仿佛渐渐放缓。这里望不到大街上急匆匆的脸庞,万足齐抬的急步,行人很少。市声渐小,满目清静,随意看看,也会有不少惊喜。一株栀子花,一簇美人蕉,盛放在眼前,谁家的葡萄藤,爬到了别人的屋檐下。木门,甚至只有一把小搭扣,或者加一把最简单的锁,绝少防盗门。三五尺之间,对门或者隔壁,便是几十年的老邻居,又都知根知底,所以门也是敞着的。屋子里似乎没有秘密,就连说话声也是敞着的。偶尔其间也会穿插着一爿小小的理发室、老虎茶灶或者日杂百货店,没有金字招牌,没有霓虹灯,你到了跟前,才能晓得。再往前走走,说不定还会冒出一个榜眼故居,状元旧宅。小巷子成了一个万花筒,藏着许多尘封的旧事。 在小巷里,我没有碰到诗人戴望舒先生所盼望的,像丁香一样的姑娘。这座城市里的爱情舞台,大都移到了繁华之处的茶社歌厅。小巷是人间烟火之地,是一座城市的长者。小巷的守护者也几乎是一群老人,他们正在吃饭,正在聊天,正在看报,正在静坐,正在沉思,或者打瞌睡。比起这座年轻的城市,一位老者嘴里的一颗牙齿,就堪称是一枚化石,他们记得这座城市小时候的样子。小巷虽小,可原住居民的资格也老得惊人。不少人的子女有了新居,都是气派的高楼大屋,比这里宽敞明亮多了,可他们不愿意离开。大约,买一处新房子容易,处一帮肝胆相照的好邻居,却需要朝夕相处的漫长时间吧。 一条小巷,就是一处清净的桃花源。越往里走,对小巷也愈亲切,低矮的房屋,随意的家常话,谁家屋里传出鸡蛋炒韭菜的油香气,还有,最是那白墙青砖黛瓦,一路给人点滴遐想与寸寸闲情。走到小巷的尽头,待要进入另一条街道,白墙上跳出一个鲜艳夺目的大红“拆”字。我的心不由得一紧,拆除的字眼一天天向小巷逼近,到哪天,说不定这里就开发成热闹的繁华世界了吧。 (选自2006年9月《杂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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