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去国外生活的姐姐回来了,邀我们去酒楼聚餐,酒楼的部分正在装修,走进豪华的大堂,看见金碧辉煌的装饰,镂空的大金元宝让我一阵眩晕。
一个背着水泥袋的民工从我们的侧面走过,他与那华丽的大厦形成鲜明对比,这是一个不和谐的音符。
脸上的白灰与汗水混合之后的效果,看起来很可笑。他喘着粗气,望了我们一眼,也许他知道自己的不和谐,在我们走进电梯时独自艰难地挪向楼梯。其实我们吃饭的地方在二楼,坐电梯的初衷不知是自诩尊贵还是其他什么。
就在电梯门打开的刹那,我竟然又看见了那个民工,他已经背着水泥走上了二楼。我和他对视了,这种对视让我羞愧难当,觉得自己是那样的无礼与肮脏。
晚宴很丰盛,在吃着并不美味却难得的鲟鱼时,我觉得好像在吃刚才那个民工的肉。这让我一阵恶心。
二
一个冬夜,冷得让人发怵。我站在玻璃窗前,向外望被路灯晃得发红的街道。已经接近十二点,路上很少行人,一个身影吸引了我的目光。一位老人,在雪地里行进,旁边是一头牲口,驮着高高重重的废品。他行动缓慢到像在挪动,身旁的牲口也听他的话在慢慢移动。这是怎样的夜啊,一个老人,深夜十二点了还要步行走出城去(他不会住在市中心的,那里没有属于他的温暖)。他不可能扔下废品让牲口载着他快点回家,他舍不得;即使舍得,在这样冷的天气,一动不动坐着他也会冻坏的。他惟一能做的,就是这样慢慢地蹭出城,让废品温饱他的生活,让步行给他温暖,让他不至冻死而可以继续如此艰难的生活。
我站在高楼的玻璃窗后面往下望,恍若隔世。
三
我还在读书,一天放学回家,路遇一位四、五十岁如我父亲般的男人,他说他进城寻女,女儿没有找到,钱还被人偷了。他指给我看他的口袋,破的,有刀子划的痕迹。至此,就如很多人碰到的一样,一样的理由,一样的经历,已经不能引起人们的惊奇。可是我看了他的眼睛,那是一双浑浊又带着泪花的眼睛,灰黑的眼珠,如此苍老,无望的眼神让我不能再看下去。他叫我,“姑娘,帮我一把吧,给我几块钱买个馒头吃。”
我不能拒绝这样一位父亲,就像不忍看到我那强壮的父亲脆弱一样,掏出了身上仅有的十二块钱,不管他是出于窘困还是欺骗。
我不可能将今天的事对任何人说,因为别人听到之后会送给我一顿没完没了的教育和今后随时随地的嘲笑,身边所有的人都不会赞成我的做法。
两个月后的一个傍晚,我又在另一个街口遇见了他,他仍旧是向我走来,仍旧是那样一番言语。他已经不记得我了。我低着头走开,不是吝惜,不是恼怒,不是后悔,而是看不得他的双眼。
眼睛不是代表心灵的么?
(选自《中华杂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