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70出头了，他是个珍爱生命的人。他可以花整整十年来呵护一个他所热爱的生命，也完全可以抓紧不多的时间，来让自己的生命再次开出美丽的爱情之花。

一次未完成的采访

莫小米

有天我接到一个电话：有一个很感人的故事，你要不要听听？

他说：我以前的导师，他的妻子遇车祸成了植物人，那年他刚好退休，60岁，放弃了一切的一切。本来他的爱好甚多，跳舞、游泳、写作、旅游……一生忙忙碌碌，就想等退了休好好享受，可是现在他统统放弃了，所有的时间精力都用来照顾他的植物人妻子。他定时为她翻身，定时为她吸痰，对她讲话，给她唱歌……

这样全身心地做一个爱人加护理工的角色，到现在已经整整10年了，你愿意采访他吗？

我在医院病床边找到老教授，没想遭到一口回绝。70岁的老人有礼貌但冷淡地说：你看，我没空，难道你没有看见我正忙着？我的妻子随时需要我，我空不下来的。

事后他让学生转达：抱歉，谢谢好意，等事情结束，可以考虑的，事实上，我也有许多心得，想好好总结一下。

事情结束，无非两种，一是植物人苏醒，二是植物人死亡。好，等吧。

刚刚过去的那个秋天，事情结束了，比我预想的要快。10年护理，她最后并没有醒过来，要是她苏醒了，我想我大约立即会前去采访这个悲喜剧的。现在的结局我想老教授可能会比较悲痛，他的学生也这么认为，我们准备过段时间，让他缓过来再说。

其间我与学生一直保持着联系。新年刚过，学生打电话来说：这个题材看样子只能放弃了。

怎么了？我问。

他说，我的老师，已经准备结婚了。

我只惊讶了一小会儿，就转为欣喜。

我惊讶是因为速度太快，他可以如此快速地结束对一个人的思念，又如此快速地建立起一份新的感情。

我的欣喜也是因为此，他已经70出头了，他是个珍爱生命的人。他可以花整整十年来呵护一个他所热爱的生命，也完全可以抓紧不多的时间，来让自己的生命再次开出美丽的爱情之花。

有什么不可以？

（选自2007年2月20日《今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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