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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母亲儿孙满堂，衣食无忧，每年还总要被我这个在外地工作的儿子接到大城市里来住一段日子，在乡邻们的眼里，母亲是个有福气的人。可是，可是我的老母亲，她真的幸福吗？每天守着一座空荡荡的大房子，等待儿孙们回来，她的一天，是不是也“就那么晃啊，一天稀里糊涂地就过了……”？ 一天，一晃就晃过去了 孙道荣 你的一天是怎么过的？上班，约会，赶场子，健身……一位82岁的孤寡老人，她的一天是这样度过的：“在家呆着，在家里坐着，一天一晃，就晃过去了。” 她没有儿女，十年前，老伴也去世了，留下她孤独地守着一间破旧的平房。低矮的平房光线很暗淡，老人却舍不得开灯；有一台破电视，可老人很少打开，在老人看来，看电视太费电了。老人行走不便，几乎不出门，除了居委会干部，很少有人来看望她，她就那么一个人在昏暗中呆着，坐着，“就那么晃啊，一天稀里糊涂地就过了……”。 我在电视上看到这个镜头时，禁不住泪流满面。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晃”过一天又一天的。 没有儿女，没有亲人，没有人陪她说话。如果像其他老人一样，养一条狗，或者一只猫，或者一只小鸟，侍弄侍弄，那多少会给这间破平房带来一点生命的气息。可她每月的生活费还不到300元，这在京城，维持一个人的基本生活都很艰难。她没有闲钱养活它们。低矮的平房里透着死一样的寂静，除非她自己在房间里艰难地走一走，弄出点动静，此外，就只有穿透墙壁的遥远的市井声。 在呆坐着的时候，她也许可以想一想年轻时候的事情？一个82岁的老人，漫长的生命轨迹中，一定有一些值得怀念的东西，比如年轻时的工作、老伴、交游、故旧，甚至爱情什么的。怀念会使人伤感，也令人温馨。如果老人翻一些泛黄的老照片出来，那会多少给我们这些电视观众一些安慰吧。可我在电视里没有看到这样的镜头，老人是这样打发她寂寞的时光的：“坐一下，喝喝水，然后叹一声气。”叹一声气，来转乘漫长的时光，那是怎样一声催人泪下的叹息啊。 呆着，坐着，喝喝水，叹一口气……这就是一个82岁孤寡老人孤独的一天。在她生命的最后时光里，她似乎只能“就那么晃啊，一天稀里糊涂地就过了……”贫穷、疾病，无儿无女，是压在老人身上挥之不去的阴影，而比这些阴影更沉重的，是弥漫在这间破平房里的孤寂。 因为工作太忙，有段时间，我不得不将老母亲从乡下接来，帮我做一些家务活。每天一早，扒拉几口早饭，我和妻儿就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去了。直到晚上，我们才从这个城市不同的角落，回到我们的家。匆匆忙忙吃过晚饭，儿子赶紧回到自己的房间做作业去了，我忙着去书房看书写字，妻子则早早地钻进被窝里看她的连续肥皂剧了。为了不互相干扰，我们都关上了各自的房间门，只有客厅里不时传来老母亲拖拖踏踏的拖鞋声，也不知道她在忙什么，还是在寻找什么？这就是我们一家的日常生活，宁静，有序，我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直到有一天，晚饭时，儿子忽然问他奶奶：“奶奶，白天你一个人在家，都忙些什么啊？”老母亲似乎被问住了，半响，讪讪笑着说：“奶奶等你们回来啊。” 等我们回来，这就是我的老母亲一天生活的全部内容吗？老母亲儿孙满堂，衣食无忧，每年还总要被我这个在外地工作的儿子接到大城市里来住一段日子，在乡邻们的眼里，母亲是个有福气的人。可是，可是我的老母亲，她真的幸福吗？每天守着一座空荡荡的大房子，等待儿孙们回来，她的一天，是不是也“就那么晃啊，一天稀里糊涂地就过了……”？ 是啊，一晃，一天就过去了。一晃，又一天过去了。我们的老母亲，还有多少天，能这样孤寂地陪我们“晃”过？ （选自2006年12月《杂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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