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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作业”提质减负
知道叶丽雯，是因为她是“不留回家作业的数学教师”，而这，也是她近来格外忙碌的原因。
“早上看进度，已经慢了两课时。”叶丽雯有些着急，这段时间慕名而来讨经验的，请她发表感想说点什么的，突如其来的关注让她应接不暇。为了空出时间，叶丽雯连着上了3节课匆匆赶来，结束后还跟着她个人的就医安排。
“这样面对面说话还行，要我在台上作报告真太难了。”一就座，叶丽雯禁不住倒苦水。受邀在4 月2 日第三届白玉兰教学论坛发言，她发愁，“我只是个普通老师”，又有些失眠，“演讲稿如何写，讲得不好又怎么办”，想想到时的阵势，叶丽雯就不淡定。
就像自述的，面前的叶丽雯普通得一如她的教学履历。毕业后来到曲阳三小，到现在的教导副主任，算起来教了26年书。没有著作傍身，未曾抛头露面，一心一意专注教学自留地，谈不上见过多少大场面，放人堆里也看不出特别。
这样经历的教师，搁哪里都能找出一两个。
不过，作为回家作业的重头，耗时最长的数学作业在她带的两个班里却不见踪影。从实行“不布置回家作业”那年算起，第一批“吃螃蟹”的学生现正站在中考门槛前，他们中的大部分成绩优秀，学习习惯良好。
借不留回家作业，叶丽雯调整教学，轻负担重高效，融入鼓励复习、自查、自主学习等培养要素。她的学生会学习，也有更多可支配的自由发展时间。不留回家作业为学生发展潜能创造了空间。白玉兰论坛上叶丽雯会这样说，以后也会坚持，因为她相信，这是一名普通教师所能做的对学生和教育最实际的尊重。
重新设计“真实”作业
如果要分析学生的放学时间都用在哪里了，占大头的无外乎睡眠和作业两项。2012年PISA 测试显示，伴随中国学生成绩第一的是回家作业时间同样居世界首位。
回家作业，可以理解为教师判断课上时间不够，为让学生掌握所学知识，需要布置进行巩固的练习。虽说难易多寡全凭教师决定，至少不留作业的教师总不那么让家长安心。
叶丽雯倒不觉得“没有回家作业”有多离经叛道，无非是和现在的教学传统有一些安排上的不同。不如说，她重新设计后的作业把学生的时间找了回来。
9年多前上海市推广二期课改，新教材配套的练习册题量很少，不少学校开始购进教辅。叶丽雯逛了圈书店，发现市面上不少参考书只是换了封面和出版商，题目大同小异。重复练习增加负担不说，对流行的“一课一练”，也就是当天的课程配这一章这一套题的模式她有不同看法。“教到计算时，教辅跟着的是强化算式演练，很少会把前面的内容‘滚’进去。”所谓“滚”，就是今天的新题兼顾了昨天的知识点，明天的练习又融入了今天的内容。
“统计、正负数这样的小单元，没有回顾往往两周后就忘了。碰到抽样或测验又要倒回去一窝蜂重新练习，变相增加了学生负担。”叶丽雯说，做老师到现在，她没让学生买过一本教辅。一边学习一边复习，是她想要的效果，教辅书提供不了。
不符合要求，那就自编吧。恰逢学校号召各学科自制学习单，数学组4 位教师负责出题，5 位修改，一个学期完成了30张学习单。叶丽雯利用假期将挑选、改编过的数学题一道道敲进电脑，遇到需要画图的就让当工程师的丈夫帮忙，排版打印后16开大小，每张都有复习内容经过精炼和提高的学习单就是学生的数学作业。
“其实我还带着点私心。”9 年前叶丽雯的孩子正值幼儿园，看到作业负担过重的学生仿佛看到了将来。学习单的出现，也算是种感同身受下的尝试。
设计学习单是门学问，一至五年级各阶段的学习单就是时间堆出来的结果。比如新学的递等式不光只是计算，可能出现在填空、选择、文字和应用题里，同样是填空，也会涉及上周甚至上个月的内容。利用遗忘曲线原理，每天的作业有新学知识的应用，兼顾已有知识的复习。让学生在做作业的同时，复习巩固以前学的知识。每天的作业量不能冗长，又要兼顾新课和复习。几年摸索下来，叶丽雯有了套标准和经验，笑说这些题目可以直接成书“上市”。
最早一批学习单由学生带回家，平均两到三天完成一张，起到的是浓缩和补充练习册的功能。叶丽雯发现，带回家的作业免不了家长后援团的介入，让正确率掺了水分，掌握不到真实学情。一些抱着“家里有人教”想法的学生，上课开始走神。
7年前，叶丽雯在两年级期末的班级家长会上说，从三年级开始，包括数学书配套的练习册在内所有和数学有关的作业将全部在学校完成。正反两面学习单那时起变成了一周交一次的校内作业，学生校内花10到15 分钟完成当天的题量，放学前收齐第二天一早再发下去完成当天的部分，一周后统一批改。
“屏蔽”掉后援团，让学生在校内凭数学的真实基础和实力独立完成的作业，叶丽雯称之为“真实作业”。哪些学生已经完全掌握当天的学习内容，哪些学生只是部分理解，哪部分的知识已经濒临遗忘，哪部分知识点需要强化等，这些信息有助于她及时调整第二天的教学内容和作业的设计。
没有了回家作业，多出的校外时间由学生支配。而即便在校内，学习单也有很大的操作弹性，今天中午不想做作业，就看书或是画画，隔天有兴致了再做，因为跨度延长至一周，当中他们还能验算修改。作业少了，效率高了，学生自由支配的时间回来了。
作业减负，学习增效
叶丽雯有两个习惯，同时带两个不同年级的数学课，每个班都从一年级接手直到毕业。跨年级带班给她提供了不同年级学生之间思维特征、学习习惯的即时比较，她更好把握各年级教材和内容，有了强化教学的全局意识。用5年时间，她得以观察和研究学生身心成长的规律，以及认知特点，也促使学生养成了良好习惯。
作业一周批改一次，学生自行分配时间决定进度，效率和自查就显得格外重要。按照市教委规定，一二年级不布置回家作业，到三年级，课上35分钟认真参与，校内抽一刻钟完成作业，事后勤加检查也就成了习惯的延伸，与原先并无多大区别。她的学生人手一本草稿本，不要求像练习本那样正式工整，意在记录大致解题思路，验算时有迹可循，养成复查习惯。在她的班级，学生自觉负责自己的作业，问的最多的是“叶老师这个怎么查”。这或许是叶丽雯事先没找人商量，没做过接受度调查，却能将不布置回家作业的做法快速推行，学生又非常配合的原因。
按一般人的想法，叶丽雯的学生作为无回家作业的第一受益方，应该像“掉进米缸里”那般兴奋。但事实上叶丽雯的学生不觉得有多特殊，认为这是一二年级学习方式的延续。倒是那些半路转学而来，有了对比的学生和家长感触最深。
三（2）班上学期“空降”的一名转校生没有一二年级的铺垫，家长担心成绩下滑，在QQ 群里问是否要给学生买教辅。一名比她早一学期转进来的学生家长以过来人的经验说，只要做好叶老师的作业单就够了。也有担心“吃不饱”的家长事后告诉叶丽雯，一开始的确买来教辅加课，学生不是一脸嫌弃，就是发现比不上学习单。
同样是转校生，四年级转来的学生家长就固执得多。听闻叶丽雯不布置回家作业，要求换班级。虽然后来将信将疑地留下来了，但担心并没有消除。家长买来教辅，学生做到深夜，期末测试时反比班里其他同学差了一截。直到开始接受叶丽雯的教学理念放下教辅，数学成绩才有了飞跃。
精选题目，高效学习。叶丽雯总结的学习单编写窍门，更像一条教学备课守则。教师备课的基本要求是“备两头”，备教材和教学内容，把握教学的重点；备学生的认知特点和学习特征，确定教学的难点。但在具体实施的过程中，教师往往在教材和教学内容上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在研究学生方面花费的精力不够。叶丽雯认为，既然在校内可以达到更好的效果，就没必要占用在家时间。
对学生来说，没有回家作业的学习生活最直观的是减轻了负担，腾出了可利用的时间；提高了教学效率，向减负增效靠拢；养成了合理分配时间，自主学习的习惯。对家长而言，再也不用搬张凳子守在学生身边耳提面命，也不用逐题核对充当外援。对教师来说，通过滤去水分的学习单能掌握真实的学习情况，有助调整教学。
叶丽雯之后的分层设计，又增加了学习单的选择性。动作快的可以提前完成，手脚慢些就少做一点；带“*”的练习可以尝试却不要求做完；最后的大题是一道动脑筋综合题，原本是想让学有余力的学生能有机会发挥，结果做这些题的孩子特别多。因为叶丽雯给大题起了个“萌”名，“做错了不要紧，做对了就给卡”。获得积分卡后的喜悦让学生乐于探索。
“学生作业多是普遍现象，突然遇到一个没有回家作业的老师，也难怪家长会担心。” 叶丽雯用9 年的实践交出了一份满意的答卷。第一届尝试无回家作业的学生，在区五年级教学抽样中，全班数学学科优良率达到了100%，其中三分之二是优秀。毕业时一半的学生考进了优质民办初中，从家长的反馈获悉，不少学生也将好的学习习惯带了过去。
给成长留空间
“今天再看，我相信不布置回家作业是有意义的。”来之前，叶丽雯特意问学生这部分腾出来的时间都做什么。七嘴八舌有说打乒乓的、骑自行车的，有说发展爱好参加课外活动了，也有的被家长拿来去上“奥数”班了。
叶丽雯说，作业负担主要来自三方面。学生自己的拖延浪费时间，学校布置的作业，以及家长人为的加课加压。前两者她可以在校内解决，家长要用省下来的时间去补课她也没法干涉。
这是无法回避的现象，叶丽雯可以做的只是在数学这块力所能及的“责任田”里帮学生减轻负担。即便这会牺牲她自己的时间，也可能给补课创造空间。“总会有学生从中获益，没准他会对数学产生兴趣，学得格外有劲，没准他利用空出来的时间培养了特长，年少时光多了欢乐。回想起来他的小学生活没有被习题占据，有一个老师上的课不至于无聊，布置的作业不让他讨厌，多出的时间可以玩乐，即便那时他已忘了老师名字。”
叶丽雯班上出过一个钢琴天才，小小年纪可以记住许多曲谱，对数学却没有兴趣。显然，如果要通过补缺补差将他培养成统一的“数学高手”，肯定不现实。叶丽雯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学科上适当放低要求，他只需完成作业中最基本、最简单的练习，多出的时间发展爱好，如此他反倒愿意认真听课。他后来师从美国钢琴大师米罗，两年前已经在美国开了首场个人钢琴独奏音乐会。
在经历初期的无题可做后，近年来二期课改教材配套的练习册题量正在增加，相应的叶丽雯开始将原来的三张学习单浓缩成一张，依旧保持校内15 分钟的题量。目前，作业单已在曲阳三小全面推广，一些教师也在尝试不留回家作业的教法。校长储蕾说，是否要把作业单放学校里完成，这与教师个人能力和意愿有关，也不是所有学科都适合不留回家作业，但叶丽雯的做法至少提供了一种新思路。很多如叶丽雯般的普通教师，不一定引人注目，在课堂上做出的细微改变也不一定成功，却是一线教改的实录。
摘选自《上海教育》2014年4月4A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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